枝芽間的呢喃

即便是擁有蒸汽技術的先進城市曼徹斯特，入夜後，街道兩旁的磚瓦建築也一棟棟沉寂下來。

整座城，唯獨那扇朱紅色的木門例外。

用不著推開朱紅色的木門，也能清楚聽見人們大聲談笑、划拳的喧鬧聲，偶爾會有喝得銘酊大醉的男子被他人摻扶著，步履搖晃地走出來。

「我、我沒醉！喝、喝！……酒！」

在嘈雜聲不斷的酒吧，有個金髮女子背對著木門，坐在吧台的高腳椅上，支手撐起頭，百無聊賴地環視週遭，纖長的食指則在原木色的吧台上有一下、沒一下的敲打著。

「嘿，格蘭傑家的小淑女看起來好像心情不太好吶？」

吧台內，一名身材高瘦的男子，柏譚特，咬著吸管痞痞地向她搭話。

「本小姐心情不好，也不想想是誰害的？」

柏譚特不怎麼認真的回應著「到底是誰呢？」邊繼續低頭，翻看著手上的郵報，漫不經心的樣子看在格蘭傑眼底，氣得牙癢癢地，只差沒動手揍人。

不行，淑女是不可以這麼粗魯的。

格蘭傑暗暗地提醒自己，無奈之餘，只好將視線轉回眼前的玻璃杯，稍嫌悶熱的空氣附著在玻璃杯外側，結成一層薄薄的透明水珠。

有的人習慣每天清早讀一份晨報，格蘭傑卻反其道而行，總要在夜晚時分，才開始細讀曼徹斯特郵報上的每一則消息。也許是與她出外旅行後培養的習慣有關，或是身為商人的職業病使然；平常格蘭傑總是將那些新聞報導反覆地閱讀、推敲，試著想從字裡行間洞悉些什麼。

偏偏有人搶了今天的郵報，讓她一時間也不知道該作什麼才好；敲打在吧台上的節奏隨著時間過去，有越發加快的趨勢，叩──叩、叩叩叩！

直到格蘭傑再也忍不住地低吼：「柏、譚、特！」

「嗯？小淑女有何吩付？」

「你到底看完了沒有！還來！」

就在格蘭傑張牙舞爪地追討報紙時，柏譚特少見地皺起眉，沉吟半晌，將手上的郵報反折再反折，一把遞到她眼前。

「喏，對這篇報導，妳有什麼想法沒有？」

那是一篇有關拉塔契下降的報導。

格蘭傑沒好氣地白了對方一眼：「我看到這報導才幾秒鐘時間，是能有什麼想法？」

事實上，因為夜讀郵報的習慣，很多報導的完整資訊她反而是最後一個讀到的。

「這樣啊……不知道安對於拉塔契知道多少？」

聽到柏譚特居然用這麼拐彎抹角方式問起拉塔契的消息，格蘭傑頓時感到又好氣又好笑。

酒吧向來是情報交換的所在地，在眾多情報之中，從「安」而來的情報消息最為可靠、可信度也最高。到底什麼是「安」來源的情報呢？

不同的情報都是有區分等級的，根據來源所需要支付的費用也有所不同。

通常情報的來源會是某個機關、或是曼徹斯特的大官；不過，除了「安」例外。關於安的底細，幾乎沒有人知道詳情，據說安是名年紀不超過20歲的淑女，年紀雖輕卻擁有過人的洞悉能力。

「就算安真的知道拉塔契的消息，也不會這麼輕易就告訴你吧！」

柏譚特將半個身子探出吧台，湊到格蘭傑眼前，可憐兮兮地問道：「即便這麼帥氣迷人的我，也不能知道半點兒消息嗎？」

「裝、裝可憐也是沒有用的。」他的動作太過突然，格蘭傑被他與她之間不到十公分的距離嚇著，回話時不禁小小結巴了一下。

說起來，柏譚特確實帥得讓人無法抗拒，他有著一頭和格蘭傑相同的金髮、瘦高的身形、琥珀色地雙眸與笑起來格外孩子氣地酒窩，這些外在的條件都為他這個人加分不少。

但這麼近距離地用他那雙琥珀色的眼睛盯著她，為免也太犯規了吧！

看到格蘭傑像是要逃開他視線般，低頭啜飲起已經不再冰涼的飲品，柏譚特一語雙關地小聲碎念：「真是的，明明我這就是酒吧，偏偏有人只點牛奶喝，真的除了之外妳沒有別人了耶！親愛的，安。」

「欸，你很故意耶！柏譚特。」

情報份子手中通常握有不少有利或不利他人的資訊，所以也有著潛藏性的危險，於是格蘭傑在與人交換情報時，便簡單的用「安」作為代稱。至於，格蘭傑所提供的情報會產生這麼大的附加價值，倒是她最初完全沒有料想到的事情。

關於拉塔契，對於長年旅居在外的格蘭傑來說，她確實是聽過不少傳言、也或多或少握有可信度相對較高的資訊。

至於說與不說……

不知道是柏譚特讀懂她不想明說的心思，亦或只是套話性質的隨口問問。

總之，這個夜晚，他們一如認識以來的千百個日子那樣，不論什麼話題都可以無限延伸的嬉鬧談話著，唯獨與拉塔契有關的話題，誰都沒有再提起。

倒是距離格蘭傑兩桌遠的一組客人，對於拉塔契的存在與否爭論不休，尤其在幾杯黃湯下肚後，持相反意見的兩名大男人，更是捲起袖子大有要以行動代替言語辯論的意思。

「嘖，真是麻煩！這到底是今晚第幾組客人啦？」

柏譚特傷腦筋的搔搔頭，然後一個利落地動作跳出吧台，認份的在酒客間當起那個吃力不討好地角色。

看著柏譚特躍過吧台，那瞬間，在格蘭傑身邊揚起一陣不小的風，心跳因此不自覺地漏了一拍，她忍不住喃喃道：「嘛，如果是你的話……」

格蘭傑看著柏譚特周旋在其中、帶點幾分無奈的職業笑容，淺淺一笑，她相信未來拉塔契終將成為一個確切的現實，或許，提前告訴柏譚特也無妨吧！

※空樹之都企劃：劇情L01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