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班代,妳還好嗎?」

 

有人打斷了夏思捷恍惚的思緒,她慢了半拍才回神,意外發現竟然是子維。

 

「你不是回家了?」

 

「嗯,因為店長說不能穿制服,所以我就回去換衣服了。」

 

換掉學校制服的子維,簡單的T恤搭上深褐色的背心,不知道是不是燈光的關係,看上去頗有幾分型男的味道。

 

「沒想到你比茗儀更喜歡待在這裡,這裡這麼好玩嗎?」

 

子維不知道該怎麼回答,只能笑笑,然後一派輕鬆的坐上吧台,正對著夏思捷,看見她正用乾淨的白布,把附著在杯壁的透明水珠擦乾,再一一擺放到杯架上,俐落而專注的神情,讓他看得幾分痴迷。

 

夏思捷忙完手邊的工作,察覺子維的目光,隨手抓起一個高腳杯,抽出一支紅酒倒了半杯,遞上。他無好無不好的接下,淺嚐了一口,不禁有些驚訝,帶有玫瑰香氣的液體如此滑順,根本喝不出半點酒精的味道。他忍不住問夏思捷,這是什麼?

 

「玫瑰紅酒,酒精濃度大約4%,雖然有點酒味,不過還不錯喝吧?」

 

「嗯!」意外的好喝。

 

「呵,」她給他一個「那就好」的笑臉,然後歉然的說道:「不好意思啊,如果是浩子的話,就可以做更好喝的調酒請你了。」

 

「妳和浩子的感情真好。」

 

「誰要跟那傢伙好啊……」夏思捷斜睨了一眼在吧台另一邊,正忙著和幾名正妹嬉笑打鬧的浩子,「這根本是一段孽緣。」

 

孽緣嗎?他倒是很羨慕他們之間的互動。

 

「對了,班代……可以問一下嗎?」

 

「都說了,叫我小夏,ok?這裡又不是學校。」

 

子維聽話的點點頭,安靜了一下,思索著該怎麼發問才好。

 

夏思捷見他好半晌不說話,用著很「大姐頭」的阿莎力語氣說道:「問啊,不用不好意思啦!」

 

然後她僅僅停頓了半秒,不等子維開口,又自顧自地嚷嚷:「啊,你該不會是想問我和浩子的關係吧?我們之間清白的很,沒有在交往噢。」

 

「……我不是要問這個。」

 

噢,平常老是有人問起她和浩子是不是情侶,剛剛正在討論浩子,所以她就下意識的撇清了兩人的關係。夏思捷不好意思的傻笑兩聲,然後看到幾名打扮時髦的長腿辣妹推門進來,便又忙著上前招呼她們。

 

剛搭訕完正妹的浩子,發現子維的出現,好像不太意外,「你也喜歡上這裡了啊!」

 

「那個……夏、思捷的生活為什麼是由她的乾爹負責啊?」

 

「嗯?」浩子順著他的目光,看夏思捷挑染過的長髮紮成高高的馬尾,正隨著她與客人的應對擺盪著。

 

「就是、就是……」子維覺得有些尷尬,不知道該怎麼問下去。

 

夏思捷在店裡轉了一圈,帶著新點的酒單,扔給浩子,然後有點疑惑的看向子維。感覺他的臉有點紅,該不會是醉了吧?

 

「喂,你還好嗎?」

 

浩子熟練的調起酒來,然後順口把剛才子維問的問題拋給夏思捷,她沒什麼表情的聽完,然後反問子維:「你應該是想知道,和我有血緣關係的父母,上哪去了吧?!」

 

面對她的直接,子維點點頭,有些困窘。

 

夏思捷沒有馬上回答,只是專注地看著浩子調酒的動作,直到他遞上最後一杯顏色非常海洋的伏特加調酒,她便俐落的端起那些色彩繽紛的調酒,就在子維以為她不會回答之際,她的聲音穿透熱鬧的音樂,語氣和溫度都冷冷的,像冰透的酒。

 

「……那我就告訴你吧!那年夏天,我離家出走了。」

 

 

夏思捷在晚餐的飯桌上,與家人起了爭執。這種情況,在她高二那年很常見,而每次爭執的原因,都是因為吉他、因為樂團。對她來說,樂團是她的「夢想」;不過,對父母而言就不是這麼回事了,他們認為那只不過是她的「夢」,是不切實際的空想。

 

他們希望她能像她那出國留學的姊姊一樣,頂著台大高材生的光環,擁有光明璀燦的前途;父母對此感到驕傲,連走路都有風。不過夏思捷對父母口中的「錢」途,不怎麼感興趣,從小就被拿來和姊姊比較的她,早已學會了不放在心上,她只和自己比、只問自己是不是在該做的事上盡了全力。

 

樂團的事,也是如此。

 

她剛上高中不久,學校裡的路就像迷宮一樣,她的方向感一向不好,壓根兒分不清楚東南西北,就在這時候,一道悠揚的吉他旋律平息了她的焦急,從此她便愛上了吉他的音色。後來,她加入了吉他社,每天勤練吉他,跟著社團的學姐四處打轉,哪裡有吉他的演出,就往哪裡去,大概也是從那時候起,她開始進出酒吧。

 

當然,家人知道後,氣炸了,禁止夏思捷再與吉他社有所瓜葛,為此她和家裡大吵一架。後來,她妥協了,不再參與社團活動,但依然不放棄吉他,偶爾也試著與家人溝通,希望得到他們的認同,然而每次的對話都以爭吵作結。每當她想逃避家裡的時候,就往酒吧裡跑,因此,夏思捷反而比參與社團活動前,更常出入酒吧,不知不覺間,也學會喝酒。

 

在一次和家人的衝突後,她生氣的在酒吧裡喝悶酒,大概是氣瘋了,沒有節制的大口喝酒,喝到一個幾乎是掛點的狀況。有個打扮新潮的倒楣鬼上前搭訕,她連拒絕都來不及說出口,就嘩啦啦的吐在對方身上。

 

那個被吐了一身的倒楣鬼,就是浩子。

 

 

「這傢伙阿,吐了我一身後,自顧自地趴在吧台邊,睡著了。」

 

浩子突然插話進來,一臉無可奈何的繼續說道:「小夏還睡到說夢話呢!不斷喃喃唸著吉他、樂團之類的。」

 

「哼!誰叫你想搭訕我。」夏思捷一副你活該的語氣,絲毫不見悔意。

 

子維皺著眉看向浩子:「你都不會介意嗎?」

 

被吐了一身,還能成為朋友,他覺得浩子真是偉大。

 

「沒辦法阿……」浩子突然露出一臉豬哥樣,「誰叫小夏這麼性感。」

 

他那色瞇瞇的笑容,讓夏思捷直覺地就想一拳揮下去,「幸好我沒被你怎麼樣。」

 

「前提是,沒有被妳這美女吐的一身髒啊。」

 

那天,她酒醒之後,發現自己在一個很「樂器行」的房間,牆上裝飾著兩張很有歷史的黑膠唱片,另外還掛有兩把吉他和貝斯,牆角架著看起來特別寶貝的黑色吉他,她馬上就認出那是日本某知名廠牌的限量吉他。

 

後來,她才知道那是浩子的房間。

 

原本夏思捷認為在酒吧會亂搭訕人的男生,都是輕佻的、沒品的,她以為浩子也是。不過,當她隨手翻過桌上那些散亂的譜、和隨意被擱置在地上的音樂CD,她不禁暗暗佩服起這個人音樂方面的專業。

 

那次之後,夏思捷在酒吧裡又見過浩子幾次,想起她還沒有為當時的失態道歉,只好硬著頭皮上前;幸好浩子不是那麼會記仇的人,他喜歡廣交朋友,到處冒險嘗試新的事物。夏思捷和他,在音樂方面相談甚歡,沒多久便決定一起組個樂團。

 

原本就對夏思捷進出酒吧很反感的家人,對於她在酒吧認識的朋友自然是非常排斥,更不用說會答應什麼樂團了。每次和家人提起這件事,氣氛總鬧得很僵,她對於這樣反覆的爭吵感到厭煩,樂團什麼的,她好幾次都想放棄了,卻不甘心連嘗試都沒有就放手。

 

終於,她做了個非常、非常叛逆的決定。

 

《待續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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