枝芽間的呢喃

【第一章】

吵雜的教室裡，陳列著新舊參雜的課桌椅，聽說我們這一屆入學的新生是創校以來最多的，學校為此加緊添購了不少設備，連牆壁都特地重新粉刷過。

空氣中瀰漫著油漆的刺鼻味，我默默地來到教室最後方，在距離窗邊不遠的位置坐下，好奇的張望了一下，在教室裡的這一群人，未來也許會跟自己同班六年吧！然而，大家看起來都很熟稔的樣子，我有一種格格不入的感覺。

我一向怕生，這時候真希望自己能像璃璃一樣。

兩天前，我們才隨著媽媽從台北來到她的花蓮老家，正好趕上新學期的開學。

那個抵達學田的午後，赤熱的太陽高掛在天空，而村裡的小孩們正圍成一圈七嘴八舌的討論著田梗邊的一隻蟬。

當時，我站在稍遠的距離，望向被包圍住的蟬。

平常總會聽到隱匿在夏天裡的眾蟬如同大合唱般的鳴叫著，但這麼近距離的看到蟬還真的是第一次。看不出牠到底還會不會動，倒是薄薄蟬翼無力的攤平開來；原來，總是在夏天活動的蟬，也會有熱昏的時候啊？

有人說牠是從樹上掉下來的，也有人說是破土而出。儘管討論的極其熱烈，但卻沒有人知道該拿這隻蟬怎麼辦才好。

至於璃璃，則完全不怕生的湊上前和大家討論起來，熟稔地像是一塊兒長大似的村落小孩。

下一刻，她突如其來的抓起蟬兒，尖叫一聲，便把手上的蟬兒往離她最近的女生丟去，大夥兒被嚇得一轟而散！

哈哈哈哈哈───

直到聽見璃璃毫不客氣地在原地大笑，四散的小孩們才停住奔逃的步伐，小心翼翼地走回去，原來蟬兒還好端端的被她抓在手上。

不過倒是可憐那隻蟬了，雖然還活著，只是等牠終於被安放回樹幹上時，叫聲聽起來總有幾分無力的虛脫感。

打從璃璃出生後，端看她躺在嬰兒床上都不能安份的動來動去時，我就知道我們的個性註定相反。等到她會坐會爬的那天開始，媽媽驚呼尖叫的次數更是逐日增多，誰叫這小孩的腦袋瓜裡淨是藏了些稀奇古怪的點子；每個認識她的人提起璃璃時，總是又好氣又好笑的搖搖頭，一副沒輒的樣子。

有這樣的妹妹，我真不知道該為她感到驕傲還怎麼樣；畢竟每次她闖禍之後，倒大楣的總是作姐姐的我啊。儘管如此，我還是很喜歡她的。

嘈雜不間斷地教室裡，只有我身邊的位置是空著的，正好讓我怕生無措的視線有安放的角落。

我微瞇起眼，放任那些生活片段在自己腦袋瓜裡播放。無意識地撇向窗外，陽光點點灑落，在原木色的課桌椅上跳起舞來，忍不住天馬行空地又揣測起這色澤的陽光溫度，嗯，這溫度不會錯的，大約有攝氏30°吧！

隨著分秒過去，舞動的陽光粒子也轉移了飛舞的陣地，原先眺望窗外的視野中，在我未察覺時，多了一道難以忽視的身影。

在我身旁坐下的女孩有著一頭柔順的短髮、捲翹的睫毛，感覺十分帥氣，她正以一種率性、但又明白透露出不耐煩的姿態，單手支著頭，隨意瀏覽起週遭的狀況。

「很無聊啊？」

她向我搭話的時候，淺薄的唇角上揚地宛如一枚蝴蝶輕巧滑過，我為這樣的面容失了神，好漂亮的女孩啊……儘管是鄉下學校，不過校方對於制服的設計很用心；天空藍的水手服，搭上藍白相間的蘇格蘭風百褶裙，讓這些在鄉下野慣的女孩們，穿上制服時平添幾分氣質。

我順勢偷偷觀察起她來，為什麼同樣的制服，穿起來的感覺卻完全不同呢？她身上熨燙平整的水手服上衣，搭配深藍色的短褲顯得格外搭襯，咦？短褲？

這麼說……咦咦！

我還震驚在性別認知的錯誤裡，他見我圓睜著眼不說話，於是也跟著趴下來。

「妳知道我是誰嗎？」

「……不知道。」廢話，我才來兩天啊。

「可是我知道妳是璃璃的姐姐。」

啊，好吧。果然……每次大家第一個記住的都是璃璃，通常我都會成為她的附屬品。

我想，這就是我怎麼也學不來的，璃璃的魅力。

他無視我的不開心，然後接下去說道：「以後請多指教了，方于晴。」

「咦？你知道我是誰？」

「妳忘啦？前兩天，大家被璃璃嚇得四處竄逃的時候，我不是逃到妳旁邊嗎？」

啊我想起來了。的確有這麼一回事，有個男生逃到我身邊，然後一臉狼狽的對我笑了笑，當時他是有問過我的名字。

想不到這人還記得。

→待續